书坛怪圈解秘之三:耍怪博宠
生活中经常有那么一些低俗的人,正经本事上几乎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无能力显身,也显不了身。但他们却不想落后,总还想着能出人头地,超前他人。怎么办?正道走不下去了就走邪道。说来还真邪,邪道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耍怪。以耍怪引起人们对其的注意,以怪博宠。以此满足自己空虚而又可怜的心灵。
怪是怎么个耍法呢?各行各道,多裁多体,各式各样。略举几例,便以见得。君不见,时有头发须得长长的,男人作女人态。时有头发剃的光光的,俗人充出家人样。时有衣服做的长长的,看似道中人。时有衣服来个超短,身先前卫派。头发一时染成红色的,一时染成绿色的,一时染成白色的……。一句话,挖空心思,别出心裁,不具一格,总要和时人不一样。
追溯耍怪的祖师爷当首推秦时嫪毐,其以阳具舞轮表演于闹市,引起吕不韦的注意被收为门客,后来又推荐给太后而受宠封侯。再后来作乱被处死。这在耍怪人中算混得最好,结果也最惨,也最具典型。以怪跻身,以怪得宠,以怪发红发紫,以怪丧身,遗臭万年。后世虽多有耍怪者,但再无可与其伦匹者。
书坛耍怪者亦时有之。书法史上有名姓可考者,当在宋代。怪到了什么程度呢?怪道了写出来的书作连当时的大文学家、史学家、书法家、一代文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老夫子都“始见之骇然不可识”。怪诞之程度可见一斑了。为此欧阳修专门写了《与石守道第一书》和《与石推官第二书》①两封书札。对这位耍怪者给以了严厉的批评和教育。欧翁对此是极为看不惯的,问身边的人:“这人是不会写字吗?”回答说:“不是的。”又问:“书法的规矩就是这样吗?”回答:“也不是。”再问:“古人有这样写的吗?”回答:“没有。”继问:“现在有人这样写吗?”回答:“也没有。”问:“那是为什么?”回答:“故意要与时人不同而已。”欧阳修批评道:今天的书法,一不学习古人,二不足以让后人学习,怎么行呢?既就是天下人都称奇说好,也不能这样做。更何况天下人不说好而给予批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如果是以异取高,以怪钓誉,大家岂不都不走正道不守常德了?名誉和地位怎么会以“自异惊世”而得到呢!如此严厉的批评过后,欧翁仍未就此作罢。欧翁做了进一步的调查了解,原来这位石推官在耍怪的同时,还标榜自己是“我第行尧、舜、周、孔之道”。这一次欧翁有些气愤,又写了第二封手札予以了更严厉的批评。书札中举例道:“断木为棋,梡革为鞠。亦皆有法焉。”书法这么高雅的事怎么能没法度呢?其每一点画曲直都有其准则,如果失去准则,不要说艺术,连同字的文意都变了。这个老兄,今天以其直者为邪,以其方者为圆,还说什么“我第行尧、舜、周、孔之道”,这岂不太滑稽可笑违背常理了吗。欧翁进而举例道:时人都是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帽子载在头上,穿整齐衣服坐好后才吃饭。如果有人将帽子戴在脚上,反穿着衣服,再坐到桌子上吃饭。还说“我第行尧、舜、周、孔之道”,以这样的行为异于世能行吗?作书和吃饭道理是一样的,应当守从常法,不可以为怪。最后写道:“足下自以为异,是待天下以无君子之与己同也。仲尼曰:‘后生可畏,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是则仲尼一言不敢遗天下之后生,足下一言待天下之无君子,此故所谓大不可也。”
当年欧阳修批判过的东西,今天在市场经济冲击下的书坛又重新上演了。欧阳修如此阐明过的道理现在又有人开始犯晕了。那些书艺不高的书家,为了博得舆论的注意,装出一幅超世的态势,在作书上又耍起了怪。真可谓千奇百怪,应用尽有。
有的是在字的造形上耍怪:特长、特扁、特斜、特歪、特稚、特呆、特丑,……
有的在笔画上耍怪:下意识地,或把某一画写的特长,或把某一画写的特粗,或把某一画多拐几个弯多绕几个圈,或把一画分成若干点,……
在用墨上:或把墨调的干干的,没有墨了用笔茬子硬刷。或把墨调的淡如水,任其浸渗,一个字变成了一个墨团,具体笔画也无法分辨,……
在用纸上,有的故意将纸撕掉一块,有的故意将纸作旧,有的故意将纸弄脏,……
在分布上,有的无天无地,无边无际;有的大字如西瓜,小字如芝麻;有的留着半边纸不用,而另半边则要么擦边,要么压边,要么一个字的部分竟写到纸的外边;有的故意将行写歪,写偏;有的特意将字写错写别,然后再涂改,有的干脆就来几个墨团,……
在书写工具上,不用书法的特定工具毛笔,而改用刀、叉、棍、棒,……
在捉笔上,有用左手捉的,有用咀刁的,有用脚捉的,有用臂捉的,……
有的更怪,把女人也扯了进来,在女人的身体上作书,用女人的发辩作书,……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耍怪者呢?市场经济冲击下,人们的心里普遍浮躁了。书家们为了博取书名犯急了。传统意义上作书耍怪的错误和不该,欧阳修已经给予了批评指正。这里我们再结合现实予以着重分析。
首先,作书耍怪,说怪也不怪,耍怪也不难。书作耍怪不需要什么技术技巧,也不需要什么功夫,只要是练习书法的人都能作到,也很容易做到。人们其所以不去作,是因为那样作太俗气,太低级了。书法乃大雅之物,那样的书作无法登大雅之堂。此乃误人之途,时人多不为也。
第二,练书法的人可以说没有不想出名的,人人都想出名。要出名必然少不了宣传,当书艺达到一定水平和功力后,都需要包装和炒作自己。所谓包装炒作实际上就是宣传的代名词。这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也是一件很正经的事。人们反对的只是作秀和虚假。可以说,所有名家无一人是没有搞过宣传的,也就是说无一人未被炒作的。有炒作不出名的,未有不炒作而出名的。有的书法家论起水平相当不错,但不善于包装炒作,或者说炒作不当不力而未能出名。有的书法家水平一般,经过包装炒作而出了名。这的确属于事实。有这样一个事实存在着,那么,有人就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既然书法家需要炒作,耍怪博宠作为炒作的一种形式有何不可?这一问题提得好,问题的交劲处就在这里。
我们知道书法作品是一种特殊商品,它的特殊性在于收藏,属长久性商品,随着收藏的时间的增加,它会不断地增值。而普遍商品在于使用,属于消耗类,随着时间的增长,值价不断缩减。人们在对待这两种商品的理念是截然不同的。对书法作品主要考虑的是其增值的可能,因而购买时一定是反复比较再三思考,很少有冲动和盲从。对消耗商品那就不同了,往往考虑新鲜感觉,容易冲动,也比较随意。由此可见耍怪博宠式的宣传对于普通商品可能见效,对于书法作品这一特殊商品是难以见效的,很可能还适得其反。还有,要知道炒作是要花钱的。媒体作为卖点,可以给你宣传报导,但你得给媒体支付报导费用。观众出于好奇,能留下影响,但留下的影响在他们的心目中却是开笑的对象和材料。试想,有谁会将自己眼中的笑料当回事呢?由此看来,耍怪博宠的炒作形式用于对书法家的宣传是不行的,效果与愿望相悖,是不可取的。
“耍怪博宠”这一怪圈解秘了,我们也明白其中的术数了。通过耍怪,和时人不一样的目的很容易达到,但绝不是高出了时人,超越了时人,而是使自己更俗了,更低级了。自我心理一时满足了,本意是博宠,而事实上博得的却是 人们的耻笑和轻视。目的在于出名,实质上却是作贱。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往往只能博时人一笑,笑后流言蜚语扑面而来。事实就是这么冷酷。
习书人,作书人,是搞艺术工作的,属艺术人。艺术人属社会的高档次人,品行当率社会揩模,当走正道,且莫误入此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