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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坛怪圈解秘系列文章2(5)

2012/2/26    作者:王根权    来源:yac8.com    阅读:5441


书坛怪圈解秘之十一:锯锤相较
中国书法从问世的那天起,书家们相互之间的比较就伴随而生了。最初的比较当然侧重于互相学习。随着书法的发展,特别是书法与名利挂钩后,书法的品评开始了。书家们相互之间的比较除了互相学习外,更多的就变成了一种优劣高下的“较争”,这是一种怎样的较争呢?抛开种种表象,看其实质,以往中国书坛书法的品评当属一种 “锯、锤子、剪子比本领”式的较争。
读小学的时候,有一篇课文《锯、锤子、剪子比本领》。说的是锯、锤子、剪子兄弟仨平时各干各的活,有一天哥仨个都觉得有些不平,提出了比本领,要比个大小见个高低。锯说:我能将木头锯成板,人们用我锯的板如何如何,你们俩不行吧,还是我的本领大。锤子说:我能将铁打成钉,如何如何,你们哥俩不行吧,还是我的本领大。剪子说:我能将布裁成衣,如何如何,你们哥俩不行吧,还是我的本领大。哥仨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道理,争来争去,不分胜负。当时老师告诉我们,锯、锤子、剪子的本领都大都不大,各有各的用处。
我们的国粹、瑰宝怎么能和“锯、锤子、剪子比本领”相联系呢?我们说抛开国粹光辉的一面,单从品评这一视角望去,以往的中国书法的品评就是一种“锯、锤子、剪子比本领”式的游戏。不说透了神秘,说透了可笑。但这却是不能改变的中国书法品评的真实历史。
“锯、锤子、剪子比本领”的实质是什么呢?可以归纳为四点:一是没有统一标准;二是没有裁判;三是单相情愿;四是没有结论。回顾我们的书法史,以往历史上的书法品评不就是这样吗?我们的书法先贤们不就是这样玩的吗?一是没有统一标准,谁想怎么评就怎么评;二是没有裁判,怎么样与自己有利就怎么样评,评对评错无需裁定;三是单相情愿,谁想评就评,谁想评谁就评谁;四是无品评结论,甲的结果,乙可以否定,乙的结果丙同样可以推翻。与“锯、锤子、剪子比本领”的实质完全相同。故此,我们说:中国书坛的昨天,书法的品评是一个“锯锤相较”的时代。中国书坛中书法的品评从一开始就误入了一个怪圈,而且长期以往,不能自拔。
米芾是大家公认的大家,在这个问题上表现的尤为典型,很具有代表性。看看其在《海岳名言》中是怎样评说自己和自己的两个儿子的,又是怎样评判别的书法家的。现选段摘句如下:
“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唯家藏真迹跋尾,间或有之,不以与求书者。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
“江南吴山完、登州王子韶大隶题榜有古意,吾儿友仁大隶题榜与之等。又幼儿友知代吾名书碑及手大字更无辩。”
“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柳公权“国清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
“字之八面,唯尚真楷见之,大小各自有分。智永有八面,已少锺法。丁道护、欧、虞笔始匀,古法亡矣。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柳世始有俗书。”
“唐官诰在世为褚、陆、徐峤之体,殊有不俗者。开元已来,缘明皇字体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时君所好,经生字亦自此肥。开元已前古气,无复有矣。”
“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当。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僧虔、萧子云传锺法,与子敬无异,大小各自有分,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韵自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
“柳与欧为丑怪恶札祖,其弟公绰乃不俗于兄。筋骨之说出于柳,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焉。”
“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捉笔,字愈无筋骨神气,作圆笔头如蒸饼,大可鄙笑,要须如小字,锋势备全,都无刻意做作乃佳。自古及今,余不敏,实得之。榜字固已满世,自有识者知之。”
“石曼卿作佛号,都无回互转折之势,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张颠教颜真卿谬论。盖字自有大小相称,且如写“太一之殿”,作四窠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窠,以对“殿”字乎!盖自有相称,大小不展促也。余尝书“天庆之观”,“天”、“之”字皆四笔,“庆”、“观”字多画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挂起气势自带过,皆如大小一般,真有飞动之势也。”
“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李邕脱子敬体,乏纤浓。徐浩晚年力过,更无气骨。皆不如作郎官时《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皆晚年恶札,全无妍媚,此自有识者知之。”
“颜鲁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友仁等古人书,不知此学吾书多,小儿作草书,大段有意思。”
引文中用波浪线标出的是米芾论及自己和两个儿子的重点语,用直线标出的是诋毁别的书法家的重点语。不难看出说到自己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选好的说,论及别人尤其是书史上的大家,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将其否定。诸如欧阳询、柳公权、智永、丁道护、虞世南、陆柬之、徐峤之、唐明皇、徐浩、张旭、石漫卿、褚遂良、颜真卿、李邕等这些被后世推崇的大家,米芾均以“无精神”、“非古也”、“乏纤浓”、“岂能垂世”、“更无骨气”、“全无妍媚”、“俗”、“恶”等予以否定。得出的只有一种结论:人不如己。

《海岳名言》中论及别人不好时,用的最多的也是最毒的两个词是“俗”与“恶”。这应该就是米芾的“杀手锏”。“俗”与“恶”的具体含义是什么?米芾未说清楚。应该说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但这两个字的功能和作用却非同小可,如同两大盆污水,只要泼到哪位书家的身上,那他就算倒了大霉了。与之相应,任何一位书评家,只要拿起个模糊武器,端起这两大盆污水想往谁身上泼就往谁身上泼,只要泼到了谁的身上就足以把他搞倒搞臭。从这个意义上说,米芾是开了一个很坏的头。
王献之是王羲之的儿子。父子同是大书法家,被后世称为二王。为了博得书名,王献之竟连父子情份都不去顾忌。《书谱》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谢安素善尺牍,而轻子敬之书。子敬尝作佳书与之,谓必存录。安辄题后答之,甚以为恨。安尝问子敬:'卿书何如右军?’答云:'故当胜。’安云:'物论殊不尔。’子敬又答:'时人那得知!’ ”
应该说王献之是很聪明的,他看出了书法的品评没有标准,完全是凭人去说。因而就可以大胆地加以利用和发挥。同时,王献之也很真实,不拐弯摸角,将自己的想法、看法都直白地说了出来。好一句“时人那得知!”对后世书家该有多么大的启示?这在书法史上也应该算得上第一人。快两千年了,今天的中国书坛、书法的品评与过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关乎书坛的大事、要紧事时人怎么知晓?谁是当今书坛真正的名家大家?谁优谁劣?时人仍然不得而知。
这样的玩法,名家大家在玩,连皇帝也在玩。
唐太宗李世民在其《王羲之传论》中有这样一段评论:
“献之虽有父风,殊非新巧。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其枯树也,虽槎枿而无屈伸;其饿隶也,则羁嬴而不放纵。兼斯二者,固翰墨之病欤!子云近世擅名江表,然仅得成书,无丈夫之气。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卧王濛于纸中,坐徐偃于笔下。虽秃千兔之翰,聚无一毫之筋;穷万谷之皮,敛无半分之骨。以兹播美,非其滥名邪?此数子者,皆誉过其实。所以祥察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
宋徽宗赵构又是怎样评说米芾等人的呢?其在《翰墨志》中云:
“《评书》谓羊欣书如婢作夫人,举止羞涩,不堪位置。而世言米芾喜效其体,盖米法欹侧,颇协不堪位置之意。闻薛绍彭尝戏米曰:'公效羊欣,而评者以婢比欣,公岂俗所谓重台者耶?’”
“本朝承五季之后,无复字画可称。至太宗皇帝始搜罗法书,备尽求访。当时以李建中字形瘦健,姑得时誉,犹恨绝无秀异。至熙丰以后,蔡襄、李时雍体制方如格律,欲度骅骝,终以骎骎不为绝赏。继苏、黄、米、薛,笔势澜翻,各有趣向。然家鸡野鹄,识者自有优劣,犹胜泯然与草本俱腐者。”
赵构当皇帝作为不大或者说无作为,但在书画方面绝对是行家,可以说造诣很深。在赵构的眼里“苏、黄、米、薛”所谓的四大家不过“家鸡野鹄”而已。
皇帝毕竟是富有天下,相比之下,在他们的品评中名利的因素还是少了许多,客观性自然也就要高一些。
古人距我们相去甚远,从遗留至今有限的笔墨中我们尚可见到一斑,相象当年的“锯锤争高”应该更为有趣、更为激烈。
由于中国书法的品评没有统一标准,书法连及它的品评又与社会名利密切相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目的、有不同的评法,其中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也就不容易说清了。历史上任何一位书法家,说他好,可以找到评说的依据,说他不好,同样可以找到评说的依据。肯定它容易,否定他也很容易。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道理。历史留给我们的书法品评是一笔糊涂帐。我们的已经做故了的书法家们就生活和工作在这样一个书法环境中,这难道不是一个怪圈吗?今天我们把问题看出来了,也提出来了,但是却没有办法解决它,只好等待中国书坛的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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