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天津范曾是位享誉海内外的画家,是中国古文化的深入体悟修行者,在精神上属于“现代的古人”,其对书法亦颇自负。其实范曾的行书结构遵循严谨的唐法,很少放大或放小某个部位以求得变化,字字做正局,这些都没有特点,特点就在于用笔。其绘画特色用线为“竹节描”式笔法——即有节奏地顿挫,看似简单实则个性很强。自然,把绘画中的用笔技法作为主调(其实中国绘画就是写画)自然融入书法中是画家书的通则,我们看到了极有规律的颤抖,极具节奏感的蜿蜒线质,不由得想起了清代李瑞清写魏碑的做作抖颤笔,二者如出一辙。在画作上的优长笔技转入书作中则大打折扣,艺术就是要排斥过度的机械,故虽然作品有“个性”,但违艺术自然则虽有个性亦不美、不感人。画家书常常出人意料,如高剑父、石鲁、李可染、程十发等等,往往以画法入书,从而对书法的笔技表现范畴进行另一个角度的扩充,虽不成大家却也自出新意,为后人留下了开发空间。而另外一些画家就是抓住书法的某一个特点然后全力展示(如石鲁、李可染的积点成线笔法),迅速显现出自家风貌:剑走偏锋,以奇制胜。他们主业不在于书,故没有足够的经历来完善充实——尤其是临古充实,多为画内求字、字内求字,自我发挥。而范曾书法显然是走入了一条书界十分禁忌的路上。不过,范曾的字题写在其画作上则十分的和谐优美,故范曾的字是为自己画作服务的,他的字如果脱离开画作那个小环境中的“气场”单独提出来看,其丑毕现。
95、浙江何来胜的隶书频频获奖,这种立足于一家——伊秉绶隶书而进行的创变居然取得了相当程度的成功,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了。实话说,当代即使再专一的书家他的视野范围也是十分广阔的,只不过最终落实到作品中给我们的直感最接近谁而已。伊秉绶的隶书点线黑重,几乎没有粗细变化,它完全靠线条的“不变”和结体的“巧变”来取得大巧若拙、雍容华贵的艺术效果,类似在绝境中升腾起来的艺术形式。何来胜的聪明之处是将这种结构更多地加入放射笔,使之不再那么封闭团抱。用笔亦活脱一些,尤其是收笔在线端做一个小缺口,再留一个小尾巴,这很像白砥的碑书用笔习惯。由于线条极少枯笔,又黑又润,故免不了描画,而这描画自沙孟海、陈振濂至白砥,他们在创作中均有描画修补的习惯(可从网上搜他们的视频),这本无可厚非,因为艺术最终看的是结果。何来胜的隶书也与沈定庵趋同,只不过沈书更活脱潇洒一些。故何来胜的隶书虽然有了一些自我特点,但是基础书风变化可能性的空间过小,书风趋同现象明显,他后面的路子其实还很艰难。一书家之书风可暂时粗分为“基础书风”和“发散书风”两个块面。当一位书家的“基础书风”(如何来胜的基础书风就是伊秉绶的书风类型)与人趋同时,往往采取在外观上进行删减伸缩诸种手法改变之,使之出新貌——但这个“发散书风”即使再变,如果不带有“基础书风”的深刻、基础性改变的话,只能有小成。故书风之建构“基础书风”为体,“发散书风”为用。而何来胜的“基础书风”个性化偏低,尚未找到很独特的东西与古今区分开。我想,此时一些现代西方的造型、构图观念或许更适合他这类书法形式的创变。有时,我们的眼光要兼顾中西。如此一来,有破必然有立,艺术就是在不断的破与立的交错不息中求得发展。但是,艺术之变是走满足于一定条件下的“大破大立”?——从基础书风加以改变还是“小破小立”?——仅仅充实发散书风部分。故此勇气对于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真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