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书法国际文化与中国书法文化安全
我到韩国去出席国际会议,会议题目是:中日韩书法纸张的比较。我当时以为是书法纸张比较,殊不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会议开始,两个韩国学者,一个日本学者,一个中国学者就是我。韩国学者上台第一句话就说,王羲之写于浙江绍兴兰亭的《兰亭序》,是韩国的高丽纸写的。我一听,这个命题很大了,第一攻击了中国造纸的工业,我们知道中国是四大发明,纸是中国原创的。第二,攻击了天下第一行书,还攻击了天下的第一书圣——王羲之。
我说:会议主席,我发言就刚才那位清州博物馆馆长谈论中国书圣《兰亭序》的话题提出反驳。我上台一口气问他四个问题。我说:第一,公元353年是中国四世纪中叶,王羲之用蚕茧纸、鼠须笔写出了一片天机的《兰亭序》。根据我的研究,公元四世纪末期,中国的纸才传到韩国,请问你们哪里有高质量的纸让中国书圣来书写?第二,你的理论依据何在?请你出示中国魏晋南北朝以降到清代的所引文献,包括你们韩国的文献。他说没有。第三,请问王羲之当年在山东临沂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到浙江绍兴?你知道中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北边要南迁?为什么要偏安一隅?因为发生了南北对峙,鲜卑族占据了北中国。我请问从朝鲜半岛经过华北平原再经过我们今天的中原腹地到了浙江,可能吗?不可能!第四,请问你为什么要拿中国两个第一开刀?不顾及中华民族的情感?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说:你们把中国的端午节拿去也就够了,还把中国的老子、孔子拿去,现在又要把姜太公也拿去,你要拿中华民族多少东西去?现在连《兰亭序》的纸都要拿去。我们不同意!
第二年,我又到韩国开国际学术会会,这次会议主题是:“书法书艺与书道比较研究”,没想到里面玄机颇多。韩国人写的一篇文章,要废掉日本的“书道”,废掉中国的“书法”,整合到韩国的“书艺”上去。
在发言中我阐发自己的观点:第一,“书法”一词在中国经典中,在战国末期的古籍中就出现了;“书道”在唐代的张怀瓘《书断》中就出现;而“书艺”大约在黄庭坚书中出现过。也就是说,这三个关健词,一个是属于战国时代,一个是唐代,一个是宋代,都是中华民族创造的。一个是两千多年,一个是一千二百年,一个是九百八十年,当然应该用两千年的,我们不能把老祖先废掉了。第二,我问他为什么要用“书艺”而不用“书法”?他说:日本“书道”太飘渺,书法不是道。而中国“书法”太微观——是教小孩写字的方法。我说你误读了,请问什么是“佛法”之“法”?是读经的方法吗?可见你对书法的“法”没搞明白。中国人有“道”有“艺”,唯独选择了“法”,它是规范,它是让你戴着镣铐跳舞,同时告诉还有比“法”更高的东西,就是仁者爱人之“道”。所以中国书法从来不自称为道,它认为它之上还有更高的道,它是无限地近乎道的地方,书法之法境界很高。第三,“书艺”这个词是韩国1945年才开始全国通用的,中华民族的书法这个词已经用了两千年了,你怎么可能用一个60岁的孙子去否定2000岁的祖宗呢?第四,我问大红灯笼“为谁挂”?我们知道,大红灯笼有的时候为领导挂,有的时候为老板挂,有的时候为金钱挂,有的时候为出名挂。他说大红灯笼是“为洋人挂”。我说那就不对了,如果改名是为了西方人,那是错的。书法已经有一个约定俗成英文名字叫Calligraphy,这个词全天下都知道。
我去韩国十次,《大长今》非常成功,它是韩国文化输出战略的一环。我见到了写《大长今》字幕的书法家,他告诉我《大长今》绝非像中国的张艺谋、陈凯歌随便去找一个老板,弄点钱来拍个片子,这是韩国的国家文化战略。为《大长今》的出笼,韩国政府了八个红头文件,包括怎么投资、怎么宣传,怎么把东方民族包括中国的那些儒家的思想、中医的理论都拿进来变成韩国的,做了整体的布置。而且最后国家统一规定,要三热,第一是韩热。如果没让韩国的妇女感动,你就是失败的。第二是亚热,果然热了,中国热了。第三,全球热。现在他们的《大长今》正译成英文在全世界各个地方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