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文：试砚斋记。古人藏器必有室。鲁藏乐器则有宣榭；萧子良藏古物则有古斋；白太傅藏粟则有廪，藏书则有库。此皆见诸史册。而独于藏砚之所，鲜有闻焉。吾友心农性嗜古，而于嗜砚尤笃。今年书来道得一端溪石，腻理而靡颜。长五寸许，面有鸲鹆清矑，呼之欲活。试以墨，无所不靡。心农爱之深，护之密，乃于屋之西偏，葺小园，构突夏使居，颜其斋曰“试砚”。阶下书带草茸茸然。种蕉数挺，取其叶可以书也；有桂有松，取其阴可借润也。其斋后则庋置绨袟、尊匜、法书、名画，取其与古为徒，以类相从也。事已竣，倩妙手作图，而丐余言以张之。余曰：唯唯。今夫知音遇合之难也，大者君臣师友，小者媵侍、傔从，下至渥洼之焉、波斯之宝，清閟阁之玩好珍奇；知之难，得之难，得而位置之尤难。兹砚也，拳然一石耳。已落市廛，其不辱于狙侩之手，沉埋于奥渫污邪之所也，几希矣。一旦矜宠若斯，石苟能言，宁不点头而称谢也哉！不特此也，一斋之中，砚既为之主，则凡供役之毛颖，进饮之墨翟，陪侍之楮先生，非其良，谁敢来耦?而且四方之宾，闻声走观者，苟非摩研编削之才，又谁敢入嶣儦之室，与订石交哉?余老矣，所藏十余砚，终日策其勋甚苦，而卒未谋一廛以居之。闻心农之风，能无忍愧于颜乎?乃记其事，又为之歌曰：紫云一片，堕入君家。明试以功，墨沈飞花。盘盘主人，陶元浴素。居以轩楹，葩华蓱布。斋之幽兮，惟石丈之游兮；石之贞兮，惟主人之德之馨兮。譬彼良田，留与子孙耕兮！
题识：乾隆五十八年岁在癸丑秋八月初吉，七十八岁老人钱唐袁枚撰。次年甲寅秋七月既望，丹徒王文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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